凌晨四点的九江火车站,候车大厅里空荡荡的,只有清洁工拖着水桶发出"哗啦哗啦"的声响。许敏把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,手指冻得有些发僵。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还有半小时才检票。"老姚,把保温杯给我,喝口热水。"姚爸从背包里摸出杯子递过去,两人谁都没再说话。这已经是他们第四十七次踏上这趟开往北京的列车了,乘务员都认识这对总是沉默的老夫妻。
许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是网友发来的私信:"许妈妈,这次去北京是不是'三拒绝'案要开庭了?"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最后只回了一个"嗯"字。这个被网友称为"三拒绝"的案子,说的是她起诉杜新枝、熊磊等人涉嫌在姚策生命最后时刻拒绝抢救、拒绝探视、伪造签名的事。每次想到这个,许敏就觉得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。
列车缓缓启动,窗外还是一片漆黑。许敏翻开随身带的小本子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这些年往返北京的车次和时间。最早的一页已经泛黄,写着"2020年3月15日,第一次去北京"。那时候她还天真地以为,很快就能查清楚儿子被错换的真相。谁想到这一查就是四年,从春到冬,从黑发查到白头。
"吃点东西吧。"姚爸拆开一包饼干。许敏摇摇头,继续翻着手机里存的照片。有张是姚策小时候在公园拍的,穿着红色小棉袄,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。那时候谁能想到,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不是亲生的?更想不到的是,等他生病需要肝移植时,才发现血型对不上。许敏至今记得当时医生疑惑的眼神:"你们确定是孩子的亲生父母?"
天渐渐亮了,列车驶过一片农田。许敏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她正在医院做体检。医生说她血压有点高,建议少奔波。"少奔波?"当时她就笑了,"这事不了结,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。"现在想想,这话说得有点狠,但确实是心里话。这四年她跑遍了九江、开封、郑州、北京的医院和法院,光车票就攒了一抽屉。
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:《错换人生案最新进展:关键证人或将出庭》。许敏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犹豫要不要点开。最后还是姚爸接过去看了看:"写得不痛不痒的,没啥新内容。"这些年来,他们早就习惯了媒体的各种报道,有的客观,有的夸张,还有的直接就是瞎猜。
列车快到站时,许敏去洗手间洗了把脸。镜子里的女人眼袋很重,皱纹比去年又深了些。她想起前几天有个年轻记者问她:"这么坚持值得吗?"当时她没回答,现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:"有啥值不值的,那是我儿子啊。"虽然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的,但二十八年的养育之情,哪是说断就能断的。
北京西站的人流永远那么拥挤。许敏和姚爸拖着箱子往外走,迎面撞见几个举着手机的年轻人。"是许妈妈!"有人喊了一声,立刻就有手机镜头对准他们。许敏下意识低头加快脚步,姚爸挡在她前面开路。这样的情况他们遇到过太多次了,有时候是支持者,有时候是看热闹的,还有时候是来挑事的。
出租车上,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好几眼,突然问:"您二位是不是电视上那个......"姚爸点点头,司机立刻激动起来:"我媳妇天天看您家新闻!要我说啊,这事就得查个水落石出!"许敏望着窗外没说话,心里却想:是啊,谁不想查个明白呢?可这"明白"二字,怎么就这么难?
到了宾馆安顿好,许敏给律师打了个电话。挂掉后她对姚爸说:"明天上午九点,法院见。"姚爸"嗯"了一声,开始整理明天要带的材料。许敏坐在床边发呆,想起第一次开庭时的场景。那天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,现在却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走进法庭了。唯一不同的是,这次可能会有一个关键证人出庭作证。
晚上睡不着,许敏刷了刷社交媒体。有人支持她,也有人骂她"戏精"。最让她难受的是那些说"都四年了还折腾什么"的评论。她特别想回一句:要是你儿子被人换了,你能不折腾吗?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。这些年她学会了一件事:有些话说了也没用,有些人永远理解不了。
天快亮时,许敏做了个梦。梦见姚策小时候发高烧,她整夜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。醒来时发现枕头湿了一片,姚爸已经在卫生间洗漱了。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日历,距离姚策去世已经过去了八百多天。这八百多天里,她没有一天不在想:如果当初没被错换,如果及时发现了病情,如果最后时刻能见到儿子......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。
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,许敏突然对姚爸说:"这次要是还查不清楚,咱们还继续吗?"姚爸系领带的手停了一下,然后特别平静地说:"继续啊,不然呢?"许敏笑了,这大概就是他们能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的原因吧。两个人都不聪明,不会算计得失,就认准一个理儿:该办的事,再难也得办。
法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记者。许敏深吸一口气,挺直腰板往前走。闪光灯亮成一片,有人大声问:"许妈妈,这次有信心吗?"她没有回答,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:不管有没有信心,该走的路一步都不能少。就像这四年来每次往返九江和北京的列车,明知道可能还是失望而归,但该坐的车一趟都不能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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